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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冰球少年

2010年7月的《智族GQ》有兩篇展現財富后代的重要報道,一篇和超級跑車有關,它把雜志推向了風口浪尖,你也很難再看到。另外一篇則更少被人提及——它同樣展現了陌生孩子們的成長故事,就是你即將看到的《冰球少年》。這幾天,冬奧會的消息重新回到你的視野,而我們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機會讓它重現。

潘愛娟2015.08.04

比賽結束,9:1,希望隊贏了冰龍隊。

更衣室里,汗味嗆人。張梓宸戴上Prada的眼鏡,換上帶著火焰圖案的牛仔褲,又變回國際學校里那個寡言、成熟的男生。他的隊友們憋不住地抱怨,希望隊的“袍哥”一次能吃七碗飯呢,力大無窮,能把你撞暈。今晚,希望隊開場就非常兇狠,開場還沒幾分鐘,隊員就感到自己被球桿狠狠捅了幾下,對方很懂這種偷襲技巧,裁判沒有看見。

希望隊的更衣室在另一頭,隊員們也脫下濕漉漉的護具,準備走回宿舍,并未因成功而忘乎所以。他們是國內第一支職業冰球隊,年齡在12—18歲之間,平時就住在冰場,集中式管理,一天兩次冰上訓練、兩次陸地訓練,晚上才有機會補充一個小時的初中文化課。希望隊的隊員大都來自哈爾濱、齊齊哈爾、佳木斯的體校,家境普遍說不上好。在有實力參加職業比賽之前,他們只從冰場老板那里領取不多的零用錢。

冰龍隊的父母們(還有司機)正在停車場的槐樹下閑聊。美國依阿華州州立大學的冰球夏令營就要開始了,他們在討論誰帶孩子去,哪些家庭結伴、將在美國停留多久……

張梓宸的球衣一般是4號或者34號,這是別的孩子都不會喜歡的數字。出于某種小心翼翼的迷信,其他球員的父母都不贊成孩子選尾數為4的號碼。張梓宸就直接選了4號,他的父母經常自豪地和別人說到這件小事,他們覺得這種理性和自信是男人應該具備的。03年還在小騎士隊的時候,教練帶他去加拿大打過業余賽,在賽場他迷上了新澤西魔鬼隊的后衛Scott Steven,那人有著兇狠剽悍的身板,常常把狙擊中的前鋒撞得特別狠,曾經將NHL(北美冰球大聯盟,類似于冰球界的NBA)的唯一一名亞裔隊員撞成殘疾。他的球隊編號正是4。

張梓宸的父親曾是軍人,退伍后在地方稅務局干了兩年。1980年代末,和做教師的妻子一起下海,來到北京,開始是零售小家電,后來自己組廠設計、制造、銷售。父母二人算是白手起家的商人,資本的快速積累憑的兩個人從無到有的決心。父親還記得,張梓宸4歲的時候,在冰場,看著姐姐在冰上滑花樣,自己一步也不敢挪動。父親覺得難受,不想看到兒子這么孬種,沒有意志力。而熟悉教育的媽媽預見到他長大成人之后會面臨激烈的競爭,“男人必須有一個自己可以釋放的東西”。

那個時候,國貿教滑冰的教練鼓勵他們讓張梓宸學習冰球,也不是純粹偶然。冰球是個消費門檻很高的項目,一雙冰鞋至少得300美金,由于孩子發育迅速,至少每年一換。手套、護肘和護腿也得不定期更新,一套至少也得3000多人民幣。按照標準,直立的冰球桿應該達到隊員的鼻孔下方,在比賽中也最容易折舊,所以一個孩子一年需要更換兩根球桿。球桿的型號在國外也有嚴格的分類,One系列,從One15到One95到OnePro,檔次越來越高;還有另外一種X系列,XV的型號質量最好。一根檔次稍高的冰球桿售價一般在3000元以上(至少得200多加元)。加上每小時100—200元的培訓費,以及不定期的小課輔導、繳納各種(國內、國外)比賽費用,平均下來一年要十多萬元。

父親看中冰球,其實更與這項運動驚人的體能消耗有關。因為是獨子,父親從小也是受盡寵愛,高中畢業后自愿去當兵吃苦,習慣了夜半集合,泥潭行進的艱苦。他到現在還感激軍旅生活,嚴苛的紀律逼著人不斷生出力氣,驚訝于自己具備的能量,所以后來自己做什么心里都覺得輕松。而在冰球比賽中,隊員進行的是無氧運動,靠無氧酵解產生乳酸提供能量,上場1分鐘之內脈搏便會達到220次之高,接近一名短跑運動員100米賽跑的運動量。因此,一名冰球隊員上場45秒至1分鐘之內,便要快速下場換人。通常一個冰球隊會分成A、B、C三組,一整場60分鐘的比賽,要替換60多次,等于每名運動員需要頻繁完成20次的百米賽跑,運動強度可想而知。而且,冰球必需的身體沖撞,會刺激人的戰斗欲;比賽分數的快速變化,也會讓一個人逐漸擁有經歷勝負轉換的平常心。

作為全隊的精神領袖,張梓宸最大的風格是,在進攻的開始就氣勢如虎地和別人產生沖撞,尤其是對于他不喜歡的那些輸不起的球隊(比如說全由外籍孩子組成的御林軍),從而給球隊提振信心,讓隊友莫名地多生出很多膽,把整個冰場都想像成自己的疆土。他曾經多次把別人“撞壞”,今年春天在御林軍組織的邀請賽上,他再次把別人撞骨裂了。但很快,他謹慎地對我糾正,自己不是違規撞人,“有的人球德不好,一旦局面不好,就會著急,惡意犯規,從背后撞你,或者戴著頭盔撞人。”

在冰球場上,正面沖撞是合理且必要的。自己的隊友被別人撞了,他會像憤怒的公牛,把犄角對向別人。這些動作里沒有恨,只有游戲規則設定好的憤怒,時間很短,還沒在內心停留多久,就消失了。在更衣室里,他還在延續著場上那種放肆的身體慣性,經常揮起無害的拳頭想揍揍王逸飛這樣的好兄弟;然后,脫下球衣,背起裝備,穿過300米左右的通道,回到夏夜的暑熱之中,他立馬變成沉默地坐在父母的車后、戴著耳機聽英文歌的兒子。

父親開始發現,張梓宸對輸贏開始有種直觀的冷靜。有時候,比賽完回到家,父親還想開口和他總結失敗的教訓,他卻說,輸了就是輸了,沒什么可說的。父親心底里欣賞他這種不偏執的平和。他也是球隊里最早不再為輸掉比賽大哭的人。四年前,在加拿大比賽,因為隊友進了一個烏龍球,他動手揍了人家;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會這樣,就像今晚的比賽,后衛的配合傳球明顯跟不上,但下場后他只是和他們打鬧一番,就離開了更衣室。在新隊員加入的時候,他也會如大家長一樣,鎮定、不動生色地觀察那個新人、逐漸接受他。有時,在教練劉寧帶其他小隊出國比賽時,他會很自如地拿起只有教練才能手執的教練板,用記號筆比劃著,安排隊員訓練——“先是30分鐘的個人訓練,然后是三角傳球,注意要把握時機,相互配合……最后前鋒練習拉桿射門,后衛學著側滑見人,傳球射門……”

他的大部分生活還是和球場上的好勝無關。去年他隨小隊去沈陽比賽,被國家體育局的教練相中,成為解放后第一位從業余隊被挑進國家隊的冰球隊員。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感覺就不那么自在了”,沒有那么多民族的壓力。母親覺得這是對他的素質的肯定,但無意在冰球上鼓勵他走更遠,畢竟,NHL之夢是離安穩生活非常遙遠的東西,家庭、個人本身都要付出難以想象的精力、時間、金錢。雖然,從4歲上冰到現在,十年來國內國外的大小比賽,張梓宸已經證明自己比御林軍里的那些外國同齡人打得好,輸得起。

無論如何,今年9月,初三結束后,他就要赴密歇根州,就讀一所天主教男子寄宿高中,那里有全美最大的冰場,和排名前三的校(冰球)隊。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的目標,對父親的產業很淡漠,他不喜歡家電行業的密集競爭。另外一方面,他又非常渴望,只要有一線機會,他就能夠走上NHL之路,102歲的NHL還沒有過一位中國隊員。“如果在我和同等實力的白人選手之間選拔,NHL肯定會選我。為什么?中國的市場在這兒呢。”

張梓宸不喜歡孔令宇的打法,私下里他覺得那種打法有點小聰明、自虐。孔令宇喜歡在裁判沒有看到的情況下,捅捅對手,惹惱他,誘使別人還手,然后讓別人被裁判處罰停賽一分鐘。但這種戰術對球隊很有用,所以在公開場合,張梓宸不會拿這個批評孔令宇。

孔令宇的父親是香港人,可他一句粵語也不會說。他不知道父親的生意是什么,以前做過什么,也沒興趣過問,那好像是與他無關的生活。不知道是他的父親無意把自己的成長經歷灌輸給他,還是他本能地和父親的生活保持距離。

這天,為了參加教練劉寧的婚宴,他特地穿了一件Amarni的雙層剪裁的格子襯衫,脖子上系了一根銀鏈子,細看之下,掛墜竟然是叨著鐮刀的死神。他露出一絲尷尬,不能接受自己選擇了錯誤的飾品;但又覺得沒什么錯,那個鏈子確實挺特別的,這就夠了。他喜歡一切漂亮的鏈子、精心搭配的服裝,隨身必定帶一只Chritian Dior的化妝鏡。?

他的母親李寧是北京人,從小到大,他的口語、交際圈、處世方法,都帶著母系社會呵護有加的烙印。小時候由于體弱,冬天家里人都不會帶他出門。怕他受凍。2000年,李寧把孔令宇送進了金色搖籃幼兒園,那是北京最早強調兒童潛能開發的幼兒園,除了每學期1萬5千元的學費之外,家長還必須事先交納3萬元的押金,以充當幼兒園的流動資金。因為當時孔令宇請病假太多次,李寧折算下來,每天在金色搖籃的費用差不多要兩千塊,便退了園。教游泳的王教練建議讓體弱的孔令宇學習滑冰。

1981年,李寧曾經親眼看過在首體舉行的世界冰球錦標賽,中國隊從C組晉級到B組,當時就覺得腦門子有股熱血在沖;后來,她也去看了瑞典的比爾曼率領的世界職業冰團的來訪,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冰上姿勢。1987年,崔健在北大首次召開個人演唱會。這個在三里屯工作、每月工資100塊的姑娘,曾經單純而滿足,花了16塊買了一張崔健的門票。直到現在,作為外企HR的她,對新事物都都還有很強的接受力。

李寧和丈夫拜托一個叫Jimmy的人,花了幾千元代購了一套冰球服(鞋),再從深圳郵寄回來。當時沒有經驗,既不知道各類球桿、護具的牌子、等級,更不知道買吸汗衣。護具沒有說明書,夫婦倆還不知道怎么幫他穿,還是同隊的宋安東家的司機,把孔令宇抱到凳子上,給他綁上護具、套上頭盔。

第一次上冰,一個多小時里,他只繞著小冰場慢慢滑了兩圈,李寧知道他怕摔。狠狠心,不再站在冰場旁邊看著他,把他完全托付給教練。半年以后,他終于可以在冰面上自由滑行。后來,國貿冰場的王澤明教練在組織一個少兒冰球隊,李寧問孔令宇愿不愿意參加,出乎意外的,他竟然說“愿意”,媽媽就義無反顧地支持他的興趣了。

由于體格比同齡孩子弱,很長一段時間,他只能坐冷板凳。 李寧始終記得,有一次,他們代表虎仔隊去香港比賽,已經和對手拉開不少分,勝利已經在望,孔令宇應該有上場的機會鍛煉一下。輪到換場時,孔令宇和其他幾個替換隊員蜂擁到圍欄處,媽媽看到他瞪著眼睛,眼神緊緊跟著教練選人的手指。最后,那個手指越過他的頭,到達他后方的那個人的位置,他仍然渴望地看著教練。平時訓練,為了趕周六早上6點半在國貿的比賽,又不讓他周六早上趕大早奔波,李寧周五會在國貿訂好酒店,周五晚上把孔令宇從學校接來,睡在酒店,早上比賽結束后,把他送回酒店讓他迷糊睡會兒,下午再送他去王教練那兒上游泳課。他就這么順從地堅持了十年。

十年下來,他漸漸成為了隊伍里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在隊伍里,什么作用都起一點,組織進攻、配合前鋒……但哪方面他都不是最優秀的,這樣的程度令他心安。他一直都是個心地溫柔的人。小時候,李寧帶他去海南旅行,飛機起飛時,他隔著舷窗,哭著揮著小手,“海南,再見”,直到現在,有時候看到電視劇的感人情節,他也會掉眼淚。李寧一直擔心他的性格太過柔和,希望他能“緊張”一點,知道謀生的艱難,別人的不幸。

小學開始,他們每年都會去大興的一所孤兒院,看那些被父母遺棄的、患有殘疾的孩子。他會和媽媽帶去很多自己不用的東西,送給他們,順便捐一些錢。他看著媽媽和那些孩子聊天,那些殘缺的身體和樣貌讓他皺起眉頭。他站在旁邊聽著,很少說話。出來后,他和媽媽說,有點感動,他們真不容易,但更多的,他就不知道怎么表達了。

他只想模糊地尋找那些能感動他的東西,但這種情感在他的生活中也許很微量。他看起來是個被“時尚”包裹住、不知憂傷的孩子,人前總是那么fashion,樂呵呵,明亮。14歲的他沉浸于Akon的音樂、體育頻道、美劇Lost、Lady Gaga、國安隊,偶爾在開心網上為自己的考試成績愧疚一次。在學校的成績通知到達母親手上時,他會先發去短信:對不起,我沒有做好。在交談中,他從不說別人的不好——朋友、老師、父母,都很好,沒什么特別的。他就把自己放在這樣一個安全的位置。

只有一次,他在開心網上說“我媽總是覺得世界離了她就不轉了,其實那樣轉得更好”。我問他是不是覺得母親過度保護他了。他警惕起來,連說:別問,別問。

孔令宇是一個被時尚包裹的孩子。因為發型被冰球頭盔壓得有點變形,他堅持戴著帽子拍照。

“王逸飛,我讓媽媽給你找了幾件淺顏色的衣服,明天去高爾夫球場不能穿黑的。” “我就穿這件黑色的T恤,不行么?” “冰球是室內運動,你覺得穿黑色很酷,OK,沒問題。高爾夫是戶外運動,是休閑類的,背景是綠色的草地,藍天,有沙坑……如果你穿黑的,會顯得會局促、壓迫。高爾夫球場上從沒有人穿黑色。你看,伍茲穿紅色,還有的人穿黃色、淺粉色,白色……看起來會有休閑的氣質。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不許玩手機。”?

后座的王逸飛,停止了QQ聊天,身子直了直,看著前排開車的父親。每逢他和父親的意見產生分歧的時候,他都會表現得這樣嚴肅,好像在掂量自己的錯誤中有多少是對的。父子間的沉默持續了一會,父親說:“我現在告訴你這些,你將來會明白我是對的。你如果老不想著超越自己,想著和被人一樣,將來你就會被別人踩到腳底下去”。王逸飛是冰龍隊唯一在美國打過兩年冰球的隊員,也是孔令宇的老隊友。4、5歲的時候,他們就在冰場上相識,后來一起加入虎仔隊,同隊的還有宋安東(現已移民加拿大)、英如鏑(演員英達的兒子,現在芝加哥)、陳天陽(父親陳虻,生前是中央電視臺新聞中心評論部副主任,創辦過《東方時空》等欄目)。現在的教練劉寧說他最會用腦子打球,但在隊長張梓宸看來,他的技術有點過于兇狠:碰到比自己水平低的隊員合作,王逸飛不大會把球傳給他們,自己帶球前進,射門。但和張梓宸一組時,他會比任何人都懂得配合。?

父親王軍現在經營一家網絡公司,07年在納斯達克上市。母親畢業于清華大學,經營著另外一家網絡公司。王逸飛不常見到他們倆,但始終保持著少有的勤奮自覺:在景山中學,他的數學和英語永遠是最優秀的,此外,他還學習高爾夫、架子鼓、鋼琴,滑雪,最近又多了一項:街舞。因為從小身體瘦弱,父親送他去西單冰場練習滑冰,后來就和英如鏑他們一起打冰球。06年底在加拿大的貝爾杯(全球最大的非職業邀請賽)上,虎仔隊奪得了同年齡組的冠軍。為了圓英如鏑的NHL之夢,英達一家移民美國,其他5戶人家也相繼追隨他們去了芝加哥,在美國,孩子可以參加AAA比賽,有更好的訓練機會。況且,成為NHL職業球員,也意味著上千萬美元的年薪,和明星般的榮譽。 

2007年,10歲的王逸飛對父親提出,他也想去美國打冰球。王軍愣住了:兒子的夢想來得比想象中早了一些。自己十歲的時候只顧著玩,來不及管什么夢想。可運動員出身的王軍知道職業體育的代價:他自小練習皮劃艇,15歲的時候,就進了北京皮劃艇隊,但后來還是走正常人的路線: 大學畢業后,打工、開公司。但他的好多隊友雖然獲得過亞運會冠軍之類的榮譽,但后來都沒什么好的出路。有一次在北京希爾頓酒店,遇到一個門童,他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昔日比他小幾級的賽艇隊隊友。他也知道,美國的冰球運動員對年齡要求很嚴格,一般30歲左右就退役了;全美打冰球的有上千萬人,而打NHL的幾只職業球隊加起來也不過上千人。而亞洲人的體質普遍偏弱,能進NHL的幾率更是萬分之一。?

他知道NHL對瘦弱的王逸飛不是最大的機會,但兒子的夢想本身讓他很激動,如果沒有夢想,他只會是個平庸的人。況且自己既有一定的經濟能力,如果不支持他,會讓孩子長大后留有遺憾和悔恨。曾經,在打高爾夫的時候,他給兒子取了英文名字Eagel(老鷹),他有義務幫助他起飛。這位三十八歲的父親放下繁忙的公務,帶著兒子飛到美國,在英達家附近租好房子,開始長達兩年的寄居,王逸飛又和英如鏑他們相遇在Chicago Mission俱樂部。王軍和妻子輪流飛去美國照看兒子,為了度過在異國的時間,王軍還在附近的大學報了一個英文班。最焦慮的日子里,他通常是第一、三周在中國指導公司事務,二、四周在美國照顧兒子。 

剛到美國的時候,隊里有過一次try out(選拔賽) ,王逸飛把一個美國隊員淘汰了,隊友們發現原來他原來不是亞裔的“書呆子”,不是個nerd,心里有些忌恨,第一次進更衣室換護具,美國孩子把地方都占滿了,王逸飛在屋角一個人換,有人走過來,說“你不能在這里,這里有人的”,把他的護具包扔到門外。這些委屈,他有時候也和爸爸說,但更多的時候,在連續訓練70分鐘后,回到家就已經精疲力盡,他也意識到,這些過程只能由他自己來經歷。再后來,當他可以用英語和隊友討論戰術、或者用身體動作在球場上幫助隊友時,隊友甚至都忘記了他是一個中國孩子。只有在某些敏感的時刻,王逸飛的自我會特別強烈。2008年奪奧運火炬事件的時候,美國的朋友跟他說:“中國人,走開,靠邊兒”。他會用流利的英文爭辯:“你們美國人有什么了不起,借我們中國人的錢消費,買這么多東西,我們中國人先有儲蓄后才消費。”?

王逸飛到美國就開始打AAA比賽,意味著經常要出州、出國打比賽。每個賽季一般從8月中旬開始,到第二年2、3月份,每月都要固定和10個球隊的聯賽,加上各種節日的杯賽,一年下來要打60場比賽。底特律,圣路易,多倫多……州(國)外的城市一共會去8、9趟,平均每月一趟。周末的更多時候是父子二人疲憊不堪的趕路,被汗浸濕的冰球服有時只能掛在顛簸的車子后面吹干。在路上的時候,總是王逸飛跳下車,去便利店買東西、和旅館服務員溝通房價。父親說:你不去,誰去。不會做飯的父親,也開始鼓搗著做飯,烤快羊排什么的,看著兒子吃下去,再逼著他多吃點。?

球隊里也有的隊友,平時都是乘坐私人飛機去比賽。那個富有的爸爸有三個孩子,有的周末中,周六大兒子在多倫多比賽,周日下午二兒子會在底特律打比賽,還有小兒子在芝加哥等著他。一個周末至少得飛三下,才能讓他們把周末的賽事打完整,送好大兒子,再接二兒子,比賽完了把他送回去再接最小的兒子。

而為了王逸飛,這個家庭兩年里也已經花費了兩三百萬。對于王軍而言,雖然這兩年是他和王逸飛每日相處時間最多的一段時間,彌足珍貴。但在美國這兩年,他放棄最多的是,作為一個家庭的完整——他一直希望王逸飛會在一個完整的家中長大,學習中國人的價值觀,懂得尊重長輩和權威。對于王逸飛而言,他很想念景山學校的數學課,美國的數學對他而言太簡單了,無法讓自己進步更多。兩年后,回到景山學校,他的數學還是全班第一。?

回國后的王逸飛和孔令宇在冰龍隊重逢,但現在除了冰場上的一個半小時,他們的世界里多了手機、多了電腦游戲,也多了青春期帶來的陡然的距離。他在球場上,成熟、細膩,懂得忖度別人的意圖;但在場下,因為“晚長”,他的身體比隊友都顯得瘦弱。所以在父親面前,他還是個需要不斷被糾正的孩子。

午夜12點,停車場上,只剩蟬鳴。冰龍隊的孩子都已坐車散去,希望隊的孩子完成訓練的一天,回到宿舍,洗完換下的衣服,準備第二天的比賽。自從來到北京,他們很少出門,當然也很少有機會去逛街,唱KTV。冰場老板張遠組織他們去看過軍事博物館,電影博物館,這構成了他們對北京不多的認識。

在2007年王逸飛去美國之前,他和孔令宇之間的見面,決不至于如今每周末的這兩次訓練。那個時候,他們所在的虎仔隊形成了一個非常緊密的圈子。在他們的父母的回憶里,那些聚會都是以英達和宋安東的母親高蓓為中心的。每次訓練比賽完,他們都會開車去吃夜宵,輪流做東,一次吃上幾千塊,然后開車到英達、或者宋安東家海聊。那時,宋安東家住在回龍觀的龍城花園,高蓓和丈夫買下兩棟別墅、推倒、在地基上重新蓋了一座超大別墅,有地下游泳池,有足夠多的傭人可以照應眾人。冬天的時候,開車到英達家去吃羊蝎子,聽英達講娛樂圈的怪現狀,直到深夜兩三點,實在無話可說,才相互告別。和一年見面一到兩次的的生意伙伴、親戚們相比,這個每周見面的圈子顯得有種稀有的親密。

2006年的時候,英達和高蓓打聽到貝爾杯,提前半年便組織大家加強訓練,每天上小課。那個時候,除了交納上冰費用外,每次小課還得付給教練150—200元的課時費,北京的很多冰球教練都在那個時候買起了房,開起了車。宋安東的媽媽為他們在加拿大預訂了最好的隊服,英達又把虎仔隊的隊徽描了又描,改了再改。出發前夕,陳虻因為突發胃出血住院,不能陪兒子出國,家長們便到公證處,寫了證明,負責將陳天陽安全帶去加拿大。

虎仔隊的獲勝,讓NHL球場上第一次升起了中國國旗、奏起了義勇軍進行曲,也迅速改變了這些孩子的人生。父母們狂熱得覺得,自己的孩子可能離NHL并不遙遠。英如鏑和另外六個孩子移民美國,宋安東去了加拿大,繼續連球。

踟躕的父母,像李寧和王軍,他們考慮的是,亞洲人的體質和北美球員無法相比,將來發展空間有限;更何況,冰球職業生涯異常艱苦,還是作為興趣為好。陳虻當時正在病中,聽到英達一家和其他幾家正在辦理去美國的手續,說了一句: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就忘記我們為什么出發。

確實,金錢從來沒有成為這些家長讓孩子打冰球的初衷,也遠非目的。這些家庭積累的財富,可以保護他們的孩子遠離生存的緊張,在這些扎實的中產階級的道德中,冰球場上的沖撞是對社會法則的一次嚴肅的模擬,他們追求的是,讓自己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在將來面對各種外部的困境時,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在別人急功近利的時候,他們可以優雅而有力量地廝殺戰斗,而不至于成為被財富掏空的人。

編輯:蔡崇達
采訪:潘愛娟 、楊熠
撰文:潘愛娟
攝影:蘇里
視覺編輯:趙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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