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普斯說,他從12歲開始,就不會隨意喝一杯飲料,不會放肆地在一間餐廳里大吃大喝。這不是因為他有著最科學嚴謹的飲食習慣,而是媽媽告訴他說:“小心你喝下去的每一杯水,小心你咀嚼的每一塊食物,如果里面含有違禁物質的話,你的運動生命就毀了。”
因為12歲的時候,菲爾普斯已經展現出強大的運動天賦,奧運金牌潛質顯露無遺。謹慎小心的菲爾普斯媽媽,知道禁藥對一個職業運動員的危害有多大——不僅僅是消耗你運動生命的經年禁賽,更是整個世界對待你的態度,將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母親的嚴格規定,菲爾普斯遵守了7年。在雅典成名后,他也有過一段放縱的青春歲月,夜店里醉飲,垃圾食品的吞噬,不過菲爾普斯身邊總有各種保護神的存在。這些人未必能做到仔細檢查菲爾普斯將可能喝下去的每一杯酒,每一塊食物,但他們的責任是不讓菲爾普斯暴露在任何具有違禁風險的食材面前。因為菲爾普斯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利益。在捍衛一個運動巨星清白名聲上,大家有著共同利益。
這樣一個團隊,圍繞著菲爾普斯運轉了10年。
所以當博爾特再次出現在歐洲賽場,在田徑黃金大獎賽上繼續著自己的瀟灑時,掌聲依舊火熱,可關注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博爾特身軀似乎比以往更加健碩,可在賽道上,他有些孤單——過去一個月,百米賽道上他最大的兩個競爭對手轟然倒下,美國人蓋伊和牙買加同胞鮑威爾。這兩人2013年的百米最佳成績,甚至還在博爾特之上。
蓋伊和鮑威爾都長期是反禁藥的代表人物,鮑威爾還說過所有服食禁藥的運動員都應該坐牢。然而他倆都沒能通過藥檢的測試。鮑威爾狀況尤其嚴重,在意大利訓練比賽期間被查出禁藥癥狀,旋即多名牙買加短跑隊友也被認定服食禁藥,意大利警方還火速搜查了鮑威爾們下榻酒店的所有房間。
博爾特是拯救了這項運動的世界偶像,但是如果他也在某一次藥檢中倒下呢?2008年奧運會之后,就有著很多小聲音在傳遞著這樣的訊號:牙買加也不干凈,因為美國的興奮劑制造者在本土遭受律法打壓后,轉為潛伏在加勒比海地區,用當地運動員實驗自己的新藥……
假若博爾特有朝一日也倒下,他將從最輝煌的英雄,眨眼間變為最丑惡的騙子。他的聲名狼藉,會比阿姆斯特朗還要糟糕。
就像公眾對于阿姆斯特朗的情感變化一樣,倘若博爾特倒下,我們會由痛恨騙子,到痛恨自己。我們很難再相信競技場上新的英雄。我們很難再相信奧林匹克的榮光。
然而這樣的事件,明天就可能發生,哪怕博爾特從來沒有任何服食禁藥的企圖。他也經常逛夜店,也會自由放縱地享受著生活,他也在保護自己,然而利益的滲透,令所有人防不勝防。
本·約翰遜在漢城的一百米沖刺,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欺騙叢生讓田徑乃至職業體育面臨前所未有的災禍。但本·約翰遜那樣系統性服食禁藥的日子,早已過去,現在落網者,像蓋伊和鮑威爾,他們到底是否罪孽深重,這可能會是一片灰色地帶。
蓋伊和鮑威爾都信誓旦旦地宣稱,他們違規,是因為無意間服食了違禁物質,控制體重的減肥藥或者其他。此外還有不少田徑和游泳運動員,包括中國選手,是因為食物中含有豬肉瘦肉精而被禁賽。一勺違禁食物、一口蛋白質粉,都可能成為他們沖撞紅線的罪孽。他們到底有罪還是無辜?
每次你吞咽一塊藥片時,你會對藥物說明進行多少閱讀?博爾特說他平時也要吃不少維生素等營養藥片,他很少去閱讀那些藥瓶上細小的字樣,而且他又不是一個生化專家,哪怕讀了也不會真正懂得那些小字的含義。所以他將自己的清白,交給了那些讓他服食營養品的團隊搭檔手中。搭檔們必須清白,還必須具備清晰分辨各種陷阱的能力,否則博爾特很可能變成阿姆斯特朗。
然而從本·約翰遜到阿姆斯特朗,禁藥問題變成了一個黑白分明的挑戰:好人是不吃藥的,壞蛋才吃藥,沒有中間地帶。我不知道這樣的判斷是否過于極端,或者是那種想要懲罰壞蛋的正義欲望,反倒讓我們將一切過度絕對化。
黑白之外,有沒有灰色的違禁者?那種無意違禁,卻因為搭檔不濟而受累者?
這是一個很痛苦但很真實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