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1984》中那位真理部職員溫斯頓.史密斯先生嗎?史先生負責篡改照片、修改文件,將與真理不符的過去通通改造成偉大真理。而最新的科學進展可能令史先生喜極而泣:有了神經科學的發展,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他工作量太大了。
分子生物學家、諾獎得主利根川進率領的團隊在《科學》雜志發表研究成果:他們成功地在老鼠大腦中植入虛假記憶。這個來自MIT神經回路遺傳學中心的團隊使用光遺傳學技術,通過海馬體的轉基因使老鼠負責記憶的腦細胞產生光敏蛋白,而藍光可以激活含有光敏蛋白的腦細胞。他們將老鼠放到第一個房間,讓它們自由探索,此時負責記憶的老鼠腦細胞產生光敏蛋白。第二天,科學家將這些老鼠放到第二個房間,在此它們受到一次小小的電擊,讓它們腦中產生害怕反應。同時科學家用光照射老鼠腦細胞,激活它們對于第一個房間的記憶。老鼠們重新被放入第一個房間,它們出現害怕的生理反應,雖然它們實際的電擊經驗與此房間毫無關系,但科學家們的改造工程讓它們產生了錯誤記憶。
利根團隊取得了令科學界矚目的成就,但更為大眾知曉卻也更富爭議性的“虛假記憶植入”專家另有其人。
1997年華盛頓大學心理學教授伊麗莎白 .洛芙塔斯在《科學美國人》發表文章,《創造虛假記憶》。她給實驗對象聽犯罪故事,之后給他們看六張照片。其中一張是嫌犯照片,其他為無辜者。三天后,她向這些實驗對象展示了四張照片,其中一張是三天前出現過的無辜者照片,其他為新的無辜者照片。她要求他們指出嫌犯。24%的人拒絕。16%的人挑選了一張新面孔。60%的人選擇三天前他們看過的那位無辜者照片。洛芙塔斯說,證人指認并非這么可信,人會選擇看上去熟悉的臉,而并不清楚為什么熟悉。
在另一實驗中,她讓實驗對象熟悉和信任的父母長輩講述實驗對象在童年走丟了的故事,這些故事是假的,但當洛芙塔斯要求實驗對象盡量回憶起細節時,居然有29%的實驗對象“想起了”這次走丟的事情。
洛芙塔斯走上探索如何“注入虛假記憶”的道路。她的結論是想象,人類豐富的想象力是幫助植入虛假記憶的好助手。
在另一實驗中,第一階段,科學家們要求實驗對象從事某行為——敲桌子、折斷牙簽、轉動眼球等,或者想象自己在從事某行為,或者只是聽著指示不做也不想象。第二階段,實驗對象被要求想象他們之前未從事的行為。最后階段,實驗對象被要求回憶在第一階段從事的行為。結果科學家發現實驗對象想象某項他并未從事的行為次數越多,他就更加可能“記得”他從事過這項行為。
洛芙塔斯關于扭曲記憶的工作得到廣泛關注,她被邀請加入廣告這項偉大事業。她撰寫文章,分析受眾的何種回憶適合拿來進行“修改”,以符合廣告主需要:譬如迪斯尼應該致力于“修改”受眾的童年記憶,而啤酒品牌應該努力“修改”受眾的大學記憶。在另一篇文章中,她闡述“如何通過對消費者的記憶‘重造’、洗白遇到危機的品牌”。
但洛芙塔斯很快走上另一條路。她開始思考:我們是否擁有權利改造不愉快的記憶,從而過上更好的生活? 比如,由于暗示的作用,很多病人會出現醫生向他們通報病情手術或用藥時描述過的副作用,為了防止這種現象,洛芙塔斯認為病人或實驗對象應被告知總體風險,但細節性的信息無需向他們披露。
她之后設計實驗,要求實驗對象填寫關于食物喜好的調查表。一周后她向實驗對象發放分析報告,稱計算機通過對表格的分析,發現實驗對象在兒童時期因為食用表格中填寫的某種食物產生過嚴重不適。因為這是計算機的分析,四分之一多的實驗對象深信不疑,表示以后會避開這種食物。洛芙塔出版文章,“人類可以被訓練”。這項研究被譽為對社會很有價值,為她贏得廣泛聲譽。
洛芙塔斯開始對那些消除記憶的藥物產生興趣。她認為“記憶醫生”還應致力于抹去或者修改人類某些不愉快的記憶,因為很可能正是某些不愉快的記憶造成了我們對某些群體或某些事物的偏見。
感謝洛芙塔斯利根川進這樣的科學家,記憶植入或記憶修改將不再只是科幻小說的話題。我們也應該關注它,終有一天科學會像一道永恒的陽光一樣,照在我們被記憶醫生治療過的潔白無瑕的心靈上。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讓我們珍惜眼前這顆錯漏百出、毫不靠譜的心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