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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

凝視

多數時候,女性美的定義非常狹窄,因為定義權在男性手里,而李宇春屬于女性的自定義。

韓松落2012.11.01

凝視

  對華語流行樂的現狀略有了解的,就知道李宇春個人巡演史著實非同尋常,從2006年在成都舉行的不足千人的歌迷答謝會,到最新的 “2012~2013瘋狂世界巡演”北京演唱會,7年時間,15場個唱,李宇春的演唱會已經成為品牌,是當仁不讓的“票房靈藥”。最新的一場演出,采用音樂劇的方式,引入敘事元素,使得已經在專輯中出現過的歌曲,獲得了溢出價值。

  但她的特別之處不在這里,而在于,她是個“女性的女明星”。 如果對“女明星”進一步分類,還可以分出“男性的女明星”和“女性的女明星”,分類的依據,首先是粉絲中的男女性別比,喜歡她的,是男性多一點兒?還是女性多一點兒?當然,更重要的,是粉絲看待他們偶像的方式。李宇春是“女性的女明星”,不僅僅因為“玉米”中女性更多,還因為她們對她寄予厚望。

  往前看,一切都可以爭鳴,唯獨女性的美沒有爭鳴余地,史書和文學作品里,對女性美的描繪,基本沒有突破傳統文化下男性目光的框架,唐人有胡氣,略有意外, 胖女人也美了,舞刀弄劍的女人也美了,女性的私生活也獲得了描述和理解,但多數時候,女性美的定義非常狹窄,因為定義權在男性手里。而李宇春屬于女性的自定義,她像個干凈的男孩,“安全,沒有侵略性”。她的裝扮,曾經被人們定義為“中性化”,但如果我們的胸懷再開闊一點兒,或許得承認, 那是“去男性定義女性化”,她的粉絲認可的,未必是“中性”,而是這種“去男性定義”,是對性別氣質維度上附加的褒貶的剔除。“玉米”當初的一人一票,投的不是偶像,而是審美定義權。

  “女性的女明星”,不僅僅意味著這種無視、冒犯、掙脫,還有更多正面價值。陶杰在他的書中,舉過一個例子:美國人做過一個實驗,統計素不相識的男女在酒吧里搭訕,各自需要多長時間。結果是,男性從發現吸引自己的女人,到最終前去搭訕,只需要7分鐘,而女性完成這個過程,需要27分鐘,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促使男性做出決定的因素,主要是外表,而女性則需要多一點兒時間觀察,看看對方待人接物的細節,以便對對方的品質,做出一個初步的判斷。這也是女性凝望明星的方式——不僅僅在意外表,還在意對方的品質。

  “男性的明星”,從驚艷開始,到驚艷結束,“女性的明星”,驚艷只是第一道門檻,后面還有漫長的查崗查哨、定期考核。所以,會有“師奶殺手”這樣一個詞語出現,專指受到30歲以上女性歡迎的男明星,而且他們也往往是在人到中年以后,才慢慢散發出自己的魅力,女明星的世界里,卻沒有相應的詞語,用來表述對成熟女星的景仰。對“男性的明星”來說,丑聞會是助燃劑,而對“女性的明星”來說,丑聞(尤其是情感領域里的丑聞)意味著星途的重大轉折,曾經很紅的TVB小生魏駿杰,演藝生涯在2005年后出現危機,或許那只不過是香港電影電視整體危機下必然的個體命運,但人們很愿意認為,這是他和滕麗名分手的代價。

  女性總在尋找這種經得起凝視的偶像,卻又經常會失望,甚至功虧一簣,所以一旦她們發現有可能性的對象,索性下手共同培育。但夠格成為培育對象的,寥寥幾 人,“女性的女明星”尤其如此,從自然質地上來說,過于妖艷、強悍的女星,是沒有可能成為“女性的女明星”的,得童真一點兒,安穩一些,即便過了形象關,后面還有曠日持久的工作。李宇春成名早,生命經歷清楚敞亮,是最好的培育對象,讓她保持這種敞亮,是“玉米”購買專輯、購買演唱會門票、下載彩鈴,組成智囊團,在媒體“臥底”,并且傾盡一切呵護李宇春的真正動力,看起來是她需要她們,其實是她們需要她,“玉米”所說的“好像是我們在保護她,其實是她在保護我們”,真正的含義,大概是,李宇春在維護她們的長久凝視,勤勉努力,公益形象,都是這種維護的一部分。所以,對李宇春的呵護,被稱為“媽心”——長輩對孩子的關照、期望之心。生活,大概就是在這種更溫和、更有長性長心的凝視里,獲得前進的吧,這種永恒的凝視,引導我們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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