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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心花路放

黃渤認為虐待狂都是受虐狂給培養出來的,他自己是受虐狂,虐待狂則是指寧浩。但兩人都認可自己“處女男”的標簽。合作起來很愉快,都信奉“先弄死別人,再弄死自己”。

浩川2014.10.09

提到最新作品《心花路放》,寧浩說他到了這個年紀對愛情有了新的理解,一直想拍個情感題材,之前花很長時間寫好一劇本,內容是關于一個北漂的20年愛情故事,贊頌忠貞愛情,但一直沒說服自己開拍。

有一天他去看一個朋友張羅的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從頭到尾把經典戲劇重演了一遍,布景特別華麗,但看完之后就覺得不滿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后來他突然想明白了,莎士比亞寫這個劇本是在400年前,那時在歐洲男女自由戀愛是一個非常先鋒的命題,但自由戀愛在今天已經完全不新鮮,也就失去了它最主要的價值。他意識到,如果再拍一個20年不變的愛情故事,觀念已經不對了,那就是個陳腐的東西,馬上決定放棄。

《智族》:新片為什么選擇一個獵艷的題材,是考慮噱頭嗎?

寧浩:什么東西是這個時代的尖銳話題呢,就是一夜情,這是之前任何一個時代都沒有的。我一開始站在道德的角度看待,后來發現道德極不可靠,道德一直都在變,1983年跟女孩開葷玩笑都能給你定流氓罪槍斃了。那今天隨著大理、麗江這些一夜情集散地出現,難道那些人都用耍流氓概括就完了,肯定不是,肯定有深層的東西。

這個時代普遍接受了一夜情,比方說男女朋友會問,你以前有過一夜情嗎,有過,這不是事兒,以后不要有就完了。這個轉變反映了什么?我覺得人性都蠻可憐的,其實都是受到了壓迫,就是因為他們的情感世界被社會現實單一價值觀綁架了。你看《非誠勿擾》那些節目,已經赤裸裸地告訴我們情感世界你不得不考慮成功因素,他有沒有錢、有沒有房、有沒有車,或者未來會不會發財,如果未來也沒有,你長得再帥咱倆也拜拜。這就是情感世界被現實世界價值觀綁架了,才會逼得人出逃。比如去麗江或者大理,碰見一個異性,也不用關心他有沒有房,只要彼此欣賞,我們倆就可以有一個短暫的愛情,一天或者兩天,但是這個愛情的質感反而更像愛情。后來發現原來只有一見鐘情是愛情,別的都不是愛情。

《智族》:不求結果反而更純粹?

寧浩:對,沒那么累,在城里談愛情已經變成一個特累的事,從那個時候起我突然對這個現象抱有一種同情,我覺得這是一個悲哀的事情,需要理解,但是我也并不鼓勵這么做。一夜情就是愛情嗎,我再仔細研究,它也不全是愛情。去了麗江,我覺得更多的是一種報復,在城里沒有權利去愛,我去選擇一個很像的,是對城中壓力的報復和發泄,一個出口。所以我采取一個中性的態度看待這件事情,既值得同情又不會鼓勵。

《智族》:你剛才說一見鐘情就是愛情,如果換作動物身上,跟兩只狗在街上遇見是一樣的嗎?

寧浩:對,就是很物理的,生物學的,就是多巴胺分泌。從動物到遠古人類發展到現在,包括戰爭很多都是源自于爭奪交配權這個事,還有植物間的花粉傳遞,雄性和雌性的關系依然也是這樣,我研究理論就是要搞清這些規律。

《智族》:那之前那些苦情戀愛作品難道要被顛覆了嗎?

寧浩:我只是在間隔中國歌頌的東西,我們一直歌頌的好多東西都不是愛情,什么你拼命地通過真情去感動她,《101次求婚》,包括《甜蜜蜜》,那叫取暖,那是兩個社會底層的人同病相憐。同情,能說是愛情嗎?

《智族》:黃渤這個角色在片中代表什么人群,要闡述什么觀點?

寧浩:他代表一個失敗的人,工作一般,婚姻失敗,但其實在中國可能99%的人都不覺得自己成功,即使已經很富有了,還要去上靈修班,我們都被迫于這種同構的成功壓力之下,所以他要觸碰自己的底線,要通過一夜情這種方式,看能不能去平復失敗者的自卑和自責。

《智族》:如果在排除票房壓力的前提下,你們通過什么來判斷自己從事電影創作這件事的價值?

黃渤:其實當你慢慢經驗豐富、支配能力變強時,會判斷出哪些是保險系數比較高的角色,但那就變成一件特別沒意思的事,拿過來一個捉摸不定的東西會更好玩兒,從模糊到慢慢建立,建立起來后又推翻,然后再找,找不著方向,迷盲痛苦,然后一點兒一點兒找到希望,開始重建,終于清晰了,真正的愉悅感是在那個過程中,晚上你都會帶著微笑入睡,特別開心。真正你說完了以后,去開發布會、慶功,好像跟自己關系不是特別大。

寧浩:我的標準是我通過做這件事情,或者我的表達,搞明白了什么事,知道了多少真理,人性原來是這樣,愛情原來是這樣,其實是在做的過程中,你才發現特別特別多的真相。

攝影:范欣
創意總監:Vicson Guevara
時裝總監:Dan Cui
時裝編輯:Anson Chen
文字監制:張偉
編輯:李典
采訪、撰文: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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