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梁朝偉6月過生日的時候,劉嘉玲請了一大群朋友到家里慶賀。好友張學友、鐘鎮(zhèn)濤忍不住開嗓獻唱,他也即興拿起吉他。“生日啊,開心一場就好,我不會賦予它特別的意義。我有印象的只是30歲、40歲、50歲這些坐標,而不會細致到每一年。回頭看一看,會讓我更明白現(xiàn)在想要做什么。”
歲月不是不見痕跡,體能和速度或許比不上從前,但他覺得自己開朗了許多。他不到十歲父母已經(jīng)分開,母親一邊上班一邊拉扯兩個孩子,他接送妹妹上學放學,又為她煮飯、督促她做功課,早早扮演起一家之主的角色。記憶中父親有幾次突然在家中出現(xiàn),母親只當一切如常,這讓他愈發(fā)感到迷惘:“我總覺得他該交代一聲,畢竟在我那個年紀,猜不到父親到底是怎么回事。”
雖然他找到表演這一宣泄情緒的出口,但幼年時期留下的惆悵,在他的人生中延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朋友眼中的梁朝偉是個不多話的人,很少見到他表達開心或者難過。偶爾他們也會被梁朝偉嚇一跳,呂方還記得當年凌晨3點接到的電話:“他說自己很不開心,想聽我唱歌。我真的去尖沙咀找他,還在馬路中間大聲唱。”
“從很多年前開始,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希望自己快樂,更希望知道怎樣才可以快樂。以前對很多東西都太執(zhí)著,覺得必須要這樣,必須要那樣。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生命那么短,生活不需要那么緊張、那么嚴肅,看什么都可以輕松一點。”前陣子他看了一本叫《你還在找借口嗎?》的書,啟發(fā)良多,“我一直給自己找借口,內(nèi)向、怕人多……很多事情就不去做,以為自己會不開心。其實沒那么回事,都是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現(xiàn)在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甚至不想再演那些過于沉重的角色,“不一定非要選喜劇人物,但我會優(yōu)先考慮那些主題比較開心的電影。壓抑、低沉的角色太辛苦,會影響我平常的生活,如果每天都要處在那樣的狀態(tài)中,我會很痛苦。練功夫很辛苦,但那種辛苦會讓你精神,心理上的辛苦啊……你沒辦法承受,到某個程度,你會擺脫不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生活健康一些:吃得清淡,很早睡又很早起,在無人的山道上跑步,去無人的街上逛一逛。他常常出海,前不久還換了一艘船,“我花很多時間在海上,我喜歡陽光、海灘和海浪聲,也享受一個人獨處時的自由。我需要人群也需要自我,比例大概是一半一半,所幸我隨時可以逃開,需要的時候又都能找到。”
物質(zhì)上的需求,倒是越來越簡單。“生活在物質(zhì)世界里,我也會有追求的心,但不是‘非要不可’。一樣?xùn)|西很美,放在那里我會慢慢看,但不一定會買。我不太喜歡收藏東西,好東西應(yīng)該放在博物館那樣的地方大家一起分享,買回家一個人看,有什么意思?家里有一些古董,買回來就放在一邊,奢侈品也大多如此。現(xiàn)在看到新車面世,我會拿資料回家仔細看,看完就好像自己已經(jīng)開過,很滿足。”
他一直念叨著有了假期就要去印度探訪導(dǎo)師。英國作家V.S.奈保爾曾在《幽黯國度》里細致入微地描寫過那片精神圣地的無奈現(xiàn)實:空氣里涌動著滾滾熱浪,也懸浮著一地雞毛式的偏執(zhí)和混亂。他幾次造訪印度,與奈保爾那時的感覺大同小異,當?shù)嘏c香港相去甚遠的衛(wèi)生狀況,也讓他煩躁和不安。“基本上,平時我沒辦法接受那樣的生活,但慢慢又覺得,可能只是因為我平時習慣了‘太幸福’,小時候家里窮,生活也不過如此,也都這樣過來了。偶爾再體會一下,也不錯。”
“現(xiàn)在啊,什么事情都能讓我開心——吃到喜歡吃的東西很開心,和朋友喝酒聊天也很開心。不知道為什么,人越大,就越不想考慮那么多東西。簡單,知足,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