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筆軍火生意

1995年，保加利亞，一個宜人的夏日，維克托·布特（Viktor Bout）首度大舉進軍武器交易市場。這位時年28歲的俄羅斯企業家離開了居住兩年的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第三大城市沙迦，飛往保加利亞首都索非亞。不久前，布特還跟我形容道，沙迦就是個后現代風格的大旅店，那里“法律簡直形同虛設”。布特剛到達阿聯酋時，對阿拉伯文化幾乎一無所知，不過他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本事，能夠很快適應新環境。那時候，布特正打算進入航空運輸領域闖一闖。憑著三寸如簧巧舌，布特在俄語、英語、葡萄牙語和世界語之間游刃有余。如今，布特稱自己“看得懂的語言有十五六種，能應付談生意的有九種到十種，能流利對話的有五六種”。于是，布特開始不時地在沙迦國際機場的運輸機機庫里晃悠，結識那里的飛行員和機組人員。很快，他找了幾架俄羅斯飛機組建成一支小型飛行隊，并成立了自己的航空貨運公司“塞斯航空”（Air Cess）。

到達索非亞后，布特入住莫斯科公園酒店（一間破舊的國有高層建筑），接著前去一位保加利亞軍火商的辦公室拜訪。這位軍火商就是彼得·米爾切夫（Peter Mirchev）。不論在哪里做買賣，布特總是處之泰然。從東歐城市到非洲叢林的停機坪，莫不如此。塞斯航空在非洲的生意特別好，他有時還得跟一些專制政權打交道。布特手下的飛行員將電視機、空調以及值錢的家具從沙迦空運到非洲地區破敗不堪的都城，然后載著滿滿一飛機的西非法郎從塞內加爾運往附近國家。塞斯航空還將紡織品和電子產品從沙迦航運到阿富汗。那時候的阿富汗總統是布爾漢丁·拉巴尼（Burhanuddin Rabbani），布特跟拉巴尼政府國防部長艾哈邁德·沙阿·馬蘇德（Ahmed Shah Massoud）過往甚密。布特向我描述道，馬蘇德是“真正的革命者”，還補充說：“你可以看到他眼中燃燒的火焰。”馬蘇德十分擔憂塔利班反叛勢力的發展壯大，有一天，他的副手就問布特，能不能搞點槍支過去。

布特手頭上并沒有武器供應來源，但他憑著一個自學成才者特有的倨傲和自信，認為自己一定能夠找到武器供應商。布特的朋友不久前正好把米爾切夫的電話號碼給了他，于是他打給了米爾切夫，并向對方介紹自己。在米切爾夫的印象里，布特當時還把阿富汗人索要的武器清單傳真給了他。

米爾切夫看過后，便告訴布特：“來索非亞吧。”

雖然米爾切夫只比布特年長幾歲，但他已經是個經驗豐富的軍火掮客了。冷戰結束時，保加利亞的武器制造商依舊與全球市場脫節。米爾切夫看到了機會，認為這時候需要有人“幫他們同世界建立聯系”。最近，我在索非亞見到了米爾切夫，他告訴我說：“那時大家都不會說英語，而我會。”于是，他很快成為保國武器出口的重要管道。

布特到了米爾切夫的辦公室后，兩人便一同出去吃晚飯。布特笑起來有些狡黠，一雙藍色眼睛被棕色胡子奪去了風頭；內穿開領襯衫，外套運動夾克。米爾切夫是小個子，四方臉。米爾切夫挺喜歡布特這個人，可是布特在言談中暴露出來的對軍火貿易的無知也令他震驚。米爾切夫告訴我：“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口徑，他不懂系統，他不懂武器。”

晚飯后，米爾切夫和布特去露天咖啡館喝了點東西。咖啡館位于鵝卵石鋪砌的街頭，頭頂上還拉著電車供電線。兩人經過深入討論，定下了一份商業計劃。米爾切夫提出，供應方面的問題由他來解決，運輸方面的問題則由布特來解決；布特同意了。米爾切夫告訴我：“維克托學東西很快，處理聯絡工作也很輕松。不論什么時候，他都能找上合適的人。”

這份阿富汗武器交易合同規模之大，令人咋舌。米爾切夫解釋說：“他們面對的可是戰爭，他們太需要我們了。”當我問起運貨規模時，他回答道：“多少噸？我從來不算噸。我只算錢。這是很大一筆錢。”對布特來說，這僅僅是開始。誰曾料想，不到五年的時間里，布特將成為世界頭號武器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