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熒幕上的何炅與內在的何炅之間,站著一個極其理智的何炅。那理智是一道銅墻鐵壁,保護著他。
何炅非常認可這一說法。“男人的理智是優點,有時候我確實是,坦白來講,有點兒無趣。”“坦白來講”在何炅的話里高頻出現。他“非常少做采訪,非常少去談私生活,非常少跟別人分享心情、成長之類,非常抗拒做講座”。他堅持“留空間和留余地,不要把自己赤裸裸地分享”。
他中學的時候喜歡出點兒風頭,講八卦,講來講去變成了挑事,傷到重要的朋友,“慢慢學會閉嘴”。20歲后,他暴露在全國觀眾視線之下,他必須小心謹慎。
“我覺得人跟人溝通有時候沒有用,講出來就跟你心里想的不一樣,別人聽到耳朵里又變成另外一種味道,講來講去反而造成誤會。人最懂的還是自己,有時候人的情愫其實是自己沒有辦法消化的表現。幸運的能找到一個人開解你,不幸運的可能只是給別人多了一個談資,讓自己更加糊涂。”
謝娜曾經很喜歡到何炅家玩兒,幾個朋友一起聊天,中間免不了談些八卦,何炅就在一旁睡死過去。“我不想參與這些東西,也覺得沒什么可聊的,”何炅說,“我一直是一個內心非常封閉的人,從小習慣于自己去消化、自己去承擔,從小就希望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然后用最安全、最周全的形象去給別人帶來快樂。”
“他對誰都沒有差別,對誰都保持同樣的標準,我們看到的都是同樣一個面。”羅昕說。關于何炅的內心,這些頻繁接觸他的朋友不約而同地說,那是一個謎。
9.
他們都尊重何炅,不聊,更不追問。但憑借多年的相處,他們對那個“看不見的何炅”有部分感知。
王碩在2002年到2008年因為向周播劇轉型失利陷入抑郁,6年中,他只剩下4位朋友,其中一位是何炅。每次到長沙,何炅都會把他約出來一塊吃飯。當他終于從抑郁中走出,朋友們說,你不知道當時何炅多為難,不叫你怕你多想,叫你來了,你就是個“冷場王”。
他比何炅大3歲,他覺得也許何炅36歲到40歲之間的心態與他曾經歷的暗合。他記得何炅在36歲時曾說過一句:“呀,有點兒怕老”。
“后面我一想,我36歲時開始意識到年齡的變化,是不是何老師也或多或少意識到?他做主持人差不多已經做到頂頭,未來再做上升空間也不大了,他可能是要在其他方面做一些事情,發生一些變化。”王碩說。
但王碩并沒有與何炅當面談論這種心態上的變化,他們只是住著上下樓,約吃飯、唱歌,席間嘻嘻哈哈。只不過,當他感覺到何炅心情不好時,他會把何炅叫出來嬉鬧一番,以此表示“兄弟我在”。
“他永遠都處在非常飽滿的一個狀態,他有那么多朋友,工作從來沒有停過,永遠像打了雞血。”龍丹妮說,她看到的何炅的朋友圈基本只有如下內容:在飛機上、飛機延誤了或者正在錄節目。但她說:“一個人把自己置于這么繁忙的境地的時候,內心某個角
落是脆弱和孤獨的。越繁華的人就越孤獨。”
作為中學同學,龍丹妮與何炅認識二十多年,但他們也從未談起過這類話題。
“我覺得朋友之間沒必要刻意去深挖一個人。我只是有時候看著他這樣覺得……一個人在面對這個世界。”
在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何炅為《智族GQ》拍完了封面。化妝間外燈光明亮,人聲喧鬧。也許是因為疲倦,他那張總是被網友疑問如何保養的娃娃臉此時更接近中年的狀態:沒那么光亮,但了然。
“我覺得人本來就是孤獨的。以前我絕不聊心事,現在我會聊了,但也只是一種陪伴,陪伴是相對的,孤獨是絕對的。”
在“某個人的長久陪伴”和“所有人的好評”中他選擇后者,因為他相信愛情只是最初三秒鐘的電光火石。“注定的孤獨感,我很強烈,我會在最甜蜜的時候提醒自己孤獨是注定的。人就是在跟自己的孤獨作戰,最后陪伴你的還是你的孤獨。”
王碩覺得何炅像羅大佑歌詞中的孩子——“聰明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他說:“可能他最核心的情感需求滿足了。好朋友真的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不好的朋友覬覦著他的江湖地位,也都是贊揚著、跟從著;想要利用他的人對他說的也更好聽。所有的人給他的信息都是好的,他的世界是完美的。”
即使到了中年,何炅也很少靜下來一個人待著,他看電影、按摩、聽音樂、寫東西,他獨處的時間依然被安排得很滿。“我覺得那種一段時間什么都不做就是用來面對自己的方式是病態的,一定會把自己不好的東西,所謂孤獨、悲愴,放大。像我這種有自信的人每時每刻都在反省自己,我不需要所謂的儀式感,我也不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