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飛飛曾獲得德州撲克地區比賽的冠軍
曾煜和范飛飛就像是這世界的一明一暗——朋友私下說。
如果說曾煜擁有生活的暗面催生出的一套人生哲學,范飛飛的全部思考框架則脫胎于太過順遂的人生。兩者都是異常強悍的人生理念,都最終向往更好的世界,然而,曾煜“有時候會對自己凌厲得讓朋友心疼”,而范飛飛則“純粹得讓人也擔心”。
進到會議室,那個來自中國內地的老總正蹺著二郎腿。他乜著眼看到進來的是這樣一個三十不到的人,頭干脆就歪到一邊,自己玩起了手指頭。
范飛飛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特別當對象是國內來的老板。他依然很職業地坐到那人對面。帶著微笑問:請問您的第一桶金怎么來的?
那老總不答,旁邊的秘書著急翻閱材料,根據上面的材料一字一句地念。
請問您的盈利模式是怎么樣的?范飛飛繼續問道。
秘書又在查找材料,范飛飛的淡定反而讓老總自己著急了,一拍桌子:“我一個即將上市公司的老總,千里迢迢來到英國,為的就是讓你這個中國小屁孩來提問我?”
范飛飛依然帶著微笑:“先生,希望您能專業一點兒,首先我代表的是您希望爭取的客戶——這家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投行,這家公司認可我了必然有合適的判斷體系,這點您不用擔心。再來您是為了爭取投資來的,現在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就是爭取我的認可,不管我到底幾歲,從哪兒來?”
那老總自己窘了,一下子局促起來了,終于露出尷尬的笑。秘書適時地要遞過香煙,范飛飛拒絕了,他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地完成職業要求他做到的一切。
其實范飛飛知道那個老總想要的,“一個古老而且豪華的辦公室,一個戴著老花鏡的國外資深顧問,用很純正的英國腔,嚴肅甚至帶點兒威嚴的提問。只有這樣,他們才感覺到,自己正在經歷‘想像中的那種成功’”。“這其實說明,他們是不成熟的。連成功都需要依靠別人設定的想像。我很擔心。”
不要誤解范飛飛的這種淡定僅僅來自他的職業。其實是來自他對這情緒稱得上“有點超脫”的判斷:“這種小情緒只是他們成長環境催生的小惡意,對他人無害,其實我們更應該幫他們。”
范飛飛長著一張稚嫩的臉,職業的名牌西裝穿在他身上總有說不出的奇怪。“你們的攝影師說我看上去撐不起這樣的衣服,甚至這樣的生活。”他笑著說:“他想像應該是更老辣的人,才能做這行。”
“難道純粹不是力量嗎?”我和他說過朋友的擔心,他不解地反問。事實上范飛飛是一個地區德州撲克的冠軍。“純粹有時候也是最銳利的力量。”
他已經是這家國際排名第一第二的大投行的基金經理。其實那個國內的老總,只是他每天面試的眾多老總中的一個。他每天8點進辦公室,一般就馬上開三四個會。會議有視頻的、有當面的,對象是他已經拍板持股的某個國家大公司的董事們,或者希望爭取到他投資的老總們。
他每次坐在圓形辦公桌的一頭,面對視頻里或者座椅對面那一堆上了年紀的經濟界大鱷,聽他們一個個匯報最新的收益,未來的規劃,然后看他們緊張地等自己追問他們可能的問題和風險。
其實范飛飛并不享受“審問”各國老總的快感,或者說他不需要:“人生的快樂如果是靠虛榮支撐的,那這樣的人肯定做不成什么事情。”他覺得最開心的,是發現自己看好的每個企業的問題,并且和他們一起找到解決辦法。“我代表這個投行投資幾億給那家公司,都不是短線,而是長線的,這種長線持有在于,我們相信,他們開發的模式是生產這世界需要的東西,是能改變這世界的。”
事實上除了投行經理的這個角色,他還是香港一家慈善機構的創辦人和經營者。
和他聊天,我總會忍不住好奇:這種純粹到讓人覺得像生物標本的人生觀從哪兒脫胎的。“難道你沒經歷過創傷和挫折嗎?”
“怎么可能沒有。但我可以盡量從問題中提取出好東西。”他頓了口氣,“理性是很好的武器。”
然后他開始講述自己面對過的問題以及自己怎么解決,提取出好東西。“剛來英國我家里的環境在這些同學里并不算好,但還好我有在經濟學、邏輯學的特長,我沒有規避弱勢,而是坦然接受它,所以不攀比也沒有造成什么傷害,相反,我享受自己的特長,從其中我獲得快感。”
“到劍橋讀書,我發覺什么是真正的天才,我發覺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那領域超過他們,但是老天爺很好,這些天才都偏激偏執,做不來其他許多事情,而我恰好能做。”世界的問題和自己的缺點,就在他這種邏輯下消解、消化了。這種思考模式,最終滋生出這樣的一個范飛飛。
我還是逼著范飛飛說自己最大的問題,范飛飛想了想:或許是太過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