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幫 Yakuzu 標志性紋身】

　　在研究日本犯罪集團的權威中，有一位名叫杰克·阿德爾斯坦恩(Jake Adelstein)，他在密蘇里的農場長大，曾經是唯一一位為日本最大報紙做犯罪報道的美國人，目前他在警方的保護下，生活在東京市中心。城里有些人不大相信阿德爾斯坦恩。他們不屑地把他稱為怪人，一個得了妄想癥的外國人，絮絮叨叨地非說黑幫要取他性命。另外一些人對他抱持懷疑的態度;在日本，許多人都說他當記者不過是為了給中央情報局工作打掩護而已。他自己倒是不大理會這些傳言，更何況他自始至終保持著那些真正的特工可不敢的招搖做派。阿德爾斯坦恩四十出頭，穿著風衣戴著一頂平頂卷邊禮帽，一支接一支地抽著印尼的丁香煙。有那么一段時間，他還把頭發染成了鮮紅色，他說，這個裝扮令刺客不方便下手。他雇了一個保鏢兼司機，這位前黑幫成員以前為了向老大賠罪，把手上的一只小拇指給剁了。阿德爾斯坦恩說他需要有自己的車，需要一個只有九根手指的司機，這樣就不用去擠地鐵，就不會出現在地鐵開過來的時候會有殺手把他推下去的事情發生。

　　日本并非一個社會治安不好的國家。這里每年的兇殺案比率接近二十萬分之一，位居世界最低之列，與冰島和瑞士相當;在美國遇害的幾率能高出10倍來。在日本，持有槍支是違法行為，擁有子彈也是，扣動扳機更是：在你還沒瞄準之前，就已經犯下了三宗罪。因為練習開槍的機會少，所以日本黑幫的手潮可是出了名，不過他們的勢力還是非常了得。據警方估計，日本黑幫成員達8萬之眾，而美國的黑手黨在黃金時代也就5000人。日本20世紀90年代的經濟崩潰有時候也被稱之為“黑幫衰退”，就是因為犯罪集團在經濟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我想不出在其他類似強大的文明國家，犯罪集團會有這么大的勢力，”一位美國律師不久前在東京對我說，他正在為一家大型的金融機構做風險評估。此君有情報工作背景，對于潛在投資的評估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以確保投資不會與犯罪團伙產生聯系。他說，“每個月都要回絕十來家想和我們做生意的企業，因為它們和黑幫有聯系。”他告訴我，2008年的經濟大蕭條期間，雷曼兄弟因為給日本黑幫所控企業的不良貸款而損失了3.5億美元，花旗銀行更是損失了7億多美元。

　　我和阿德爾斯坦恩都是在密蘇里州的哥倫比亞長大，雖然只見過幾次，但他是那種你見到之后就不會忘記的人。那會兒他的名字叫喬希，又高又瘦，身形單薄。他的“斗雞眼”很嚴重，為此還做了矯正手術。不過手術之后，還是有點兒稍稍不對勁，你始終搞不清他究竟在看哪里。幾年之后，醫生發現他其實患的是馬方綜合征，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結締組織疾病，患者的眼睛、心臟和其他重大器官往往因此而出現問題。他喜歡看戲，在一所學生中流行各種體育運動的學校里，這同樣是一種非常罕見的不對勁。那些愛好運動的男生愛拿他開玩笑或者欺負他，后來有老師建議他去習武。因為學了空手道，所以他在密蘇里大學的頭一年就選了日語課。他大學的第二年是在東京度過的，然后就再也沒回去過。他轉到了一所日本大學念書，卻住在一所禪寺里，而且一住三年。其間，他還放棄了當演員的計劃，把名字改成了杰克，至于原因嘛——每次問他，他給的答案都不相同。他日語學得非常快，五年的時間，就過五關斬六將，成為了東京《讀賣新聞》跑警方口的記者。據信，他是第一個通過該報嚴格招聘考試的美國人。

　　《讀賣新聞》是世界上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每天出早晚兩個版，總發行量1,350萬份。該報的絕大多數報道來自自己的采編隊伍。在《讀賣新聞》，新加入的警方口記者會被指派去報道高中棒球賽事，因為他們認為報道這項運動是對法制口記者的很好訓練——協同工作、各種統計數字、對細節的關注。阿德爾斯坦恩告訴我，在實習期間，他一直盼著有大案發生。“在高中棒球賽季中，一起美女謀殺案救了我們，她的尸體是在一個桶里找到的，”他說道，“這么說很過分，但我真的很高興不用做體育報道。”

　　2004年我住在中國，那年我去了一趟東京，和阿德爾斯坦恩見了面。有天晚上，他帶我去逛歌舞伎町的紅燈區，跟我講了許多有關黑幫皮條客的奇聞逸事。作為工作福利，《讀賣新聞》提供了一輛車和一位全職司機。阿德爾斯坦恩坐在后排，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讓司機停車，然后跑進某個柏青哥店或者位于犄角旮旯里的按摩店見線人。我最后一次見到他還是在高中的時候，我開著一輛旅行車載著他在密蘇里州中部兜風瞎逛，那會兒他的視力不好;但今非昔比，現在坐在后排這件事在他那里已經變成了威望的象征。密蘇里一個叫威洛比·約翰遜的朋友曾經說過，阿德爾斯坦恩其實在本質上還是一個演員。“任何人要想成為一個人物，或多或少得進行自我造型。”約翰遜不久前對我說道。 “他拿定了主意，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充滿神秘氣息的國際人物。”

　　在日本，黑幫有時候談到自己的時候，也會用到演戲方面的術語。“那是一種氣氛，一種氣場，”一位曾經的黑幫——安告訴我說。作為一名江湖新手，他在黑幫里認的干爹，給過他非常重要的建議。“干爹跟我說過，加入了黑幫，大家就會一直關注著你，”他說，“要當自己一直在舞臺上。那是一場表演。如果你演黑幫角色演不好，那么你就不是一個好黑幫。”

　　日語中黑幫(yakuza)的意思是8(ya)-9(ku)-3(za)，也就是打牌時一手爛牌，黑幫分子的形象總讓人聯想到虛張聲勢嚇唬人。許多黑幫分子都是韓裔日本人，或者其他傳統上被人看不起的少數族裔。在日本二戰戰敗之后，事實證明這些社會渣滓頭腦靈活，用羅伯特·懷汀的話說，那是“東京黑社會”大爆炸的時代。在這段時期，犯罪團伙建立起黑市，市民們可以從這里買到各種必需品，而且他們很擅長跟占領美軍打交道。隨著日本重建的展開，這些黑幫又涉足房地產業以及公共建設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