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給我很“冷”的感覺
GQ男士網:您后來回到香港是您多大的時候?
梁文道:15歲吧,大概15歲那一年回到香港。
GQ男士網:回到香港之后,給您感觸最深的香港與臺灣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梁文道:香港的學生不打架,我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第一天我上學,問我旁邊的同學:“你們多久打一次架?”那些同學認為我是不是瘋了,或者是傻了,怎么回事兒?因為我們那時候在臺灣,念中學的時候,天天打架,那打架不一定是你跟同學有仇或者怎么樣,我們把它當成一種鍛煉,很要好的朋友都會莫名其妙的很兇狠的扭打,那是一種好像——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好像生活就該如此。這是第一個讓我很震驚的地方。第二個就是,那時候我發現香港人走路好快,當然后來我自己也這么快了。但是我那時明顯的感覺到,整個城市的節奏非常緊湊,非常快。第三,我感覺到,香港整個城市氣氛的某種冷酷,那種冷很難形容,它不像臺灣那么溫情脈脈,不像臺灣那么煽情,這個城市它不太愿意表露過多的情緒。
你看電視看日常生活,真的很容易看得到,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曾經一些朋友也說過,在臺灣你會看到買一個歌星的唱片或CD的話,那個CD會很厚,為什么?里面寫滿了各種各樣的心情與感悟,他還會用手寫“我錄這首歌是怎么樣的(心情)!”香港人不會這樣的,香港人是非常實際的,不愿意去跟人談我的心情如何如何,你有病啊去談心情,對不對?香港人是很冷很冷的一種人。
GQ男士網:讀大學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人生理想?
梁文道:沒有。模模糊糊的覺得想繼續念哲學。曾經想過要出國留學,繼續念到博士為止,但是沒有太大的理想說將來要怎么樣,真的沒有。就是喜歡讀書,喜歡思考一些事。唯一想的是,將來有沒有機會出國念書。比如說去德國,去法國,那時候我喜歡念歐陸哲學嘛。但后來,我又在母校——就是中文大學——念研究院,念了四年都畢不了業,因為最后我碩士論文都寫不完,那由此可見,我沒有那種學術研究的能力,或者說我不夠自律。在這方面,也許我看了很多的東西,想了很多的東西,但要寫下來的時候卻很疏懶,沒有計劃,沒有步驟,也許有的同學他很認真的早就把論文寫完,但我拖到最后都沒有完成。我覺得這是一種能力的欠缺,當時我就了解到我不是一個走學術路線的人。
GQ男士網:大學期間有沒有做過讓自己很自豪的事情?
梁文道:沒有吧,都是很丟人的事情,哈哈哈,沒有什么好自豪的事情,頂多就是一些——我當時上大學的時候看很多書,然后我們同學之間——我們有一幫很好的朋友跟同學——花很多時間去辯論,去談論學術問題。我們那時念哲學的人學術氣氛很奇怪。比如說在車站,一些學長一些師兄突然莫名其妙過來拍拍你肩膀說:“你怎么這個時候在這里混啊?”我說:“出去。”“現在還出去吃夜宵啊?你有沒有想過維特跟斯坦的哲學研究的第幾頁上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我說:“沒想過。”“你把它想好再說嘛。”然后我真的就回去想,再仔細看,隨時隨地就進入一種學術討論的狀態。
GQ男士網:大學期間,就開始為《明報》、《信報》寫專欄?
梁文道:其實從中學就開始了。《明報》是大學開始寫的。我最早投稿是在《信報》,那是我高二的暑假,要上高三的時候,那時候就在《信報》寫,一開始是寫藝術評論和戲劇評論。
GQ男士網:參與社會活動都是大學之后的事情?
梁文道:對,是念研究院的時候,我才突然變得對各種社會運動非常感興趣。我大學的四年其實沒有那么強的興趣的,我常常覺得,社會運動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那個時候真的是一個非常哲學化的想法,就覺得要改變社會要怎么樣,但是你連背后的一些基礎的理念都還沒整理好,都還沒很系統的想好的話,怎么去行動?所以你看,這是一個念哲學的人的思考方法。但是到研究院的時候就認為不能這樣,有些事情必須當下要行動了。
GQ男士網:畢業之后您是從事什么職業?
梁文道:沒有什么特別的職業,就胡亂來吧,就比如我教過小學,去不同的學校講講課,中學里面的代課老師,寫稿,做一些電視節目——香港有一些公共電視頻道,幫它做文化節目的策劃,也去幫忙做一些文化藝術表演活動的一些工作,雜七雜八的賺些零錢吧。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