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體驗在遇到極端天氣時被最大程度地釋放。每個周末的清晨6點,魏江雷來到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進行2 ~ 3小時的訓練。一次,他剛剛跑了十幾分鐘,突然下起瓢潑大雨。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向公園深處跑去。雨水傾盆而下,每一寸皮膚都被打得透濕。冷到渾身顫抖自不必說,被雨滴不停敲打的身體開始感到火辣辣的刺痛,頭腦也空白恍惚起來。然而,拋開這一切不適,咬牙跑完全程后,似乎平日里所有的煩惱事都從軀體深處擠榨出來,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凈凈。
“更重要的是,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會覺得自己在獨自面對自己,孤身面對整個世界。”清晨6點,奧森公園里的跑者本就不多,趕上雨天,放眼望去幾乎空無一人。魏江雷覺得,人的精神和肉體常常是分離的,意識不到自我的存在。而只有在獨自跑步時,才是和自我最親近的時候,靈魂和身體才有機會獨處。
每一次在奧森公園的長距離訓練,被魏江雷視為獨自調整人生狀態的最佳契機。剛剛起跑時,過去一段時間的壓力、煩惱、困惑全部涌上心頭,促使他邁開雙腿釋放內心的苦悶。隨著里程的增加,紛繁纏繞的思緒漸漸開始顯現出條理,到了最后幾公里,所有解不開的頭緒一一理順,腳步也隨之輕快許多。
回想起兩年前那次將錯就錯的北馬,渾身難以動彈的苦楚固然難以忘記,但魏江雷也從中感受到此前無法體驗的愉悅,進而催生出相應的自信:他在比賽過程中不斷審視自己的身體,發現長期堅持跑步,身體結構無聲無息地發生著變化。他此前并不確信,人至中年,身體是否還有改變的可能。這樣的未知之事,通過跑步一點點自我昭示出來:“我確定,我現在的身體機能和30歲的人不相上下。”
那年北馬之后,魏江雷正式成為了馬拉松大軍中的一員。同在42.195公里的賽道上,不同跑者的心態不盡相同——有人追求一次比賽中的絕對速度,有人追求比賽的數量,有人不滿足于比賽的距離轉而參加更加漫長的超級馬拉松賽事。而魏江雷的心態則是:在比賽中竭盡全力挖掘平日訓練中積累的能量,但絕不冒險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談起自己跑步時的心態,魏江雷提得最多的一個詞是“自律”。所謂自律,不僅是指在精疲力竭時努力壓制想要停下來休息的欲望,“一步都不能走”;同時也意味著要準確地判斷自身能力的上限在哪里,不允許自己冒著損傷身體的危險去挑戰超出能力范圍的目標。
2013年1月的廈門馬拉松,魏江雷創下了個人最好成績:4小時16分。這并非一個多么理想的成績,很多人鼓勵他加把勁突破4小時大關,但他卻無意于達到這一點,因為這意味著日常訓練量的大幅度提升。身負聯想集團整個中國區的市場營銷工作,他的公務安排精確到小時,他既希望跑步能為他帶來充沛的體力以應對工作,又不能讓訓練擠占工作時間,更不允許運動傷病的出現。
多年實踐后,每星期跑50公里,是魏江雷尋找到的個人最佳平衡點。工作與跑步,可以完美共存,互不沖突。他不愿打破這個平衡去追求更快的速度,比起突破個人最好成績,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對身體狀態的準確控制。
在這一點上,他曾有過讓自己耿耿于懷的經歷。2012年年初的廈門馬拉松,他在32公里處突然兩腿抽筋,痛到難以動彈。再加上陰冷的海風吹過,整個軀體在寒冷和疼痛的交織中不住顫抖。經過簡單的現場治療后,他勉力維持到了終點,時間是4小時48分,個人最差成績。
魏江雷至今為那次比賽感到懊惱,甚至刻骨銘心。他希望實現對自己身體的精準掌控,而那次過程,無疑是一次徹底的失控。廈門比賽3個月前的北京馬拉松,他輕松完賽,心里不知不覺中生出一種輕慢。“失敗的原因很簡單,從那次比賽以后,就沒有怎么好好訓練過。”他將此視為一種嚴重的不自律,而后果便是,在賽道上殘酷的失敗。
那次比賽后,魏江雷常常會提醒身邊初嘗跑步的朋友,一定要做足充分的準備后再走上賽道。他的很多同事訓練一兩個月后就嘗試全程馬拉松,他覺得不可取。另外一個他不贊同的舉動是,在比賽前為自己置辦一套全新的裝備。在他眼中,再好的裝備,如果沒有經過100公里以上的磨合,都有可能對身體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對于這樣一件富有挑戰性的事情,如果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就匆忙上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